追忆灵意老和尚，妙闻法师讲述老和尚鲜为人知的故事

来源：虚云文化亭时间：2023-02-01

九十年代灵意老和尚于云居山

菩萨心肠衲子风貌

灵老，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真正的出家人，他们这一代人确确实实有一种“不忍众生苦，不忍圣教衰”的悲愿。从信仰到行持，他们都非常了不起！

我不怕传染，你和我一起住吧

我跟灵老的因缘开始于山西大同华严寺，那时候我刚出家不久，从云门寺受戒回来以后，在我最困难的时候，老和尚帮了我。当时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：

灵意老和尚是大同人，他原来在云居山常住，文革中期回到家乡。改革开放以后，云居山把他请回去，当过真如禅寺的知客、首座。1987年春天，灵老因为身体原因回到山西，我师公三义老和尚接他过来养病，请他当大同华严寺首座和尚和当家师父。那个时候改革开放不久，寺院常住还没有恢复丛林制度，叫寺庙管理委员会。华严寺管理委员会有四五个人，三义老和尚是主任，灵老和我师父藏宝老和尚是副主任。

1986年山西大同华严寺

1986年，我到云门寺受戒，那是佛源老和尚恢复云门寺以后的第一坛戒。我记得表堂的时候师父问：“谁发心来烧火、行堂？”有个戒兄和我两人就发心烧火。我是管烧大米的，他是管炒菜的。原计划烧到进堂的时候，就进堂去学规矩，当时有一千多个戒子。因为我们这个火烧得好，就一直烧，烧了一个多月，最后没有进堂。我受戒回来是阴历11月，广东的天气穿一个汗衫就可以了。我们坐火车回到大同，这里却是冰天雪地，回来以后不久我就感冒了。那个时候我们刚出家，都是烧火、煮饭，过年炒菜时叫油烟“疔”着了，用我们山西人的说法就是起了伤寒，我小时候得过肺结核，感冒以后这痨病就又犯了，到医院住了两个月。

因为肺结核是传染病，出院以后，宗教局有位领导跟佛教协会说，得动员我回家。我师公三义老和尚就向领导再三地做工作：“这个小孩非常发心！我们出家人，也就像你们家里的孩子一样。如果你们生上一个有病的孩子，到时候你们往哪里送呢？”最后领导看到老和尚有点儿不高兴了，就同意把我留下来了。

留下来了还是怕传染啊，要隔离呀！就从东南角厕所隔壁的仓库腾出一间房来给我住。那个房子很潮湿，听说是过去请出家人做佛事的时候，人们用来停那个棺材的地方。我就坐在床上自己思维，是回去，还是留下？

就是在这犹豫的当口，灵老在附近路过看到我，那个时候他们看到一个小和尚是非常高兴的。

他说：“你坐在这里干什么？”我回答：“我就住在这里。”他问：“为什么？”我告诉他，领导说要隔离，怕传染。他就说：“哎呀！我不怕你传染。走吧，跟我一起住。”

就这个因缘，我跟他住在一个房间了。

2020年10月29日大同华严寺住持妙真法师向“寻访老和尚”项目小组介绍灵意老和尚与妙闻法师同住的房间，右一为妙真法师

衲子风范慈悲棒喝

那个时候灵老非常严厉，他从生活到言行，都要求非常严格，就是那种禅和子的衲子风范，经常地棒喝。你犯了错误，他呵责你，顶得你没有能力反抗和找理由，你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好多人望而却步。他们都不敢跟他讲话，也不敢到他房间。我知道虽然他的言语令自己难以接受，但心里明白他是真正为我好。他通过这种严厉的方式，帮助我这个后学。

每天早上吃完饭，他就拿一个扫把出去扫院子。我们也跟着他去。扫院子期间，他就会给你讲一些公案。他说，昨天骂了你，呵责了你，今天就给你讲一个典故，给你讲一个故事。哦，原来是这样！他老人家是这样教学的。这个方式非常智慧，后来我才真正地理解了，他为什么那样做。就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慈悲心，他那样严厉地说你的时候，让你印象非常深刻，让你这个毛病不再犯第二次，在你思想当中，引起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震撼、震动！让你再遇到类似情况的时候，一想到他老的棒喝，马上你就会说，哎呀，这个事情要如何如何做。如果当初他老（人家）是轻描淡写地说，那你犯了第一次，还会犯第二次。

持戒修禅，躬行垂范

我们在华严寺住的那个房间，顶上有三个梁，下面自然分成三部分。他在中间住，我是在靠窗台的这块儿住着，还有一个老和尚，住在另一边。我们三个一起住。

八几年的那个时候修学气氛非常好。跟我一起住的那个老和尚，一天就吃一餐饭，每天晚上拜佛拜到十点。灵老是打坐，他坐在那边一动都不动。我呢，也是跟着坐在那儿。哎呀，这个腿疼得难受，就看那个表，怕坚持不到时间，又不敢动。所以在跟他的这三四年当中，腿子就练出来了。

我们每天晚上十点睡下，冬天睡在炕上，连棉袍都不脱，被子一拉就睡着了。醒了以后，他马上让你坐起来。每天我醒来的时候，他都已经起来坐在那里了。

他每天早上吃完饭，先拿着扫把出去扫一遍，回去以后就坐在这个炕上诵经。他那个中间有个小桌子，上面经常放着一部《楞严经》，还有《四分律》《梵网经》。他教我这个新戒比丘，上午诵《四分律》，下午诵《梵网经》，还有好多禅宗的公案。他老自己呢，就在炕上打起坐来，诵《楞严经》，到吃饭的时候他就下来。

晚上吃完饭，九点钟他就带着我在那个佛堂里头跑香。后来我也被提为副主任，负责寺院财务、接待和外联，经常外出办事。灵老，加上我师父藏宝老和尚，就一起带着华严寺的常住师父们跑香，还讲开示。这就是他老人家的日常行持。

我跟他住在一个房间，我们大同那时烧炉子，每天他先把我们房间的炉子加满煤砟子，然后再给常住的每一个炉子拿几块加上，这个叫闷炉子。我发现后，就想哪能叫老和尚去做这些事，就赶紧抢着去做。这样几年下来，我一直就看到他做什么，也跟着去做什么，这样一直坚持下来，感觉个人成长很快。这就是他的身教。

这些老人家都是观机逗教的。佛法是因缘法，如果他看你接受不了，他不会跟你说的，但他自己会去做，看你是否去效仿他做这些事。他是真正的修行人，不注重那些表象。从表面上，你看不出来他如何辉煌如何神奇等等。

1991年2月28日，灵意老和尚与藏文老和尚在内蒙古临河甘露寺

不要在相上打转转

我非常感激灵老，与他有这个因缘，并且结识了他们这些老人家。灵老接了虚老法眼宗和云门宗两个法脉，我师父藏宝老和尚是1955年云居山最后那一堂戒虚云老和尚的戒子。我呢，后来也接了佛源老和尚云门宗的法。

灵老与我的法缘，非常令人受教和回味。当时灵老让我写两个法卷，他的意思就是把法眼宗的法传给我和我的师兄妙真法师。结果我说找一个会写字的吧，他说要拿毛笔写，我说我写得不好，我找一个人写，他马上就一撇桌子：“不要了！”完了，这个事儿就这样过去了。他们这些老人家不讲情面的，不像我们现在的人这样那样的。

灵意老和尚在呼和浩特弥陀寺合影留念（左二为灵意老和尚）

建道场兴禅法

灵老这一代老和尚信仰非常坚定，思想和行为处处离不开“道”，有种“不忍圣教衰，不忍众生苦”的悲愿，有种“行人所不能行，忍人所不能忍”的行持。他是出家人，确确实实是表里如一的出家人。你看到他的形象，马上就会增加信心，就不会胡思乱想，这就是老和尚了不起的地方。我们要学习他的这种精神，弘扬他的这种精神。

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，恢复宝峰禅寺的时候，一诚老和尚又把灵老请回去恢复重建马祖道一的道场——江西靖安宝峰禅寺。我呢，也被师公三义老和尚派到内蒙古巴彦淖尔临河重建甘露寺，那时候我一个人在这里，周边的阿拉善、乌海，也都是我去跑。宝峰禅寺修好以后，灵老又回到山西大同华严寺，随后他也来到巴彦淖尔。妙济法师请他在临河杭锦后旗修宝莲禅寺，后来我介绍同学澄还法师请他在呼和浩特乌素图修观音寺下院。2005年，灵老回山西重建应县楞严寺；2006年建宝莲禅寺楞严塔；2009年起帮闻慧法师建五原普济禅寺，一直到现在。这些道场一步一步地建好之后，灵老又开始领众打禅七，讲开示，大兴虚老禅法。

2000年灵意老和尚特地从江西请来木工，协助临河甘露寺修建大雄宝殿

灵老他们这一代人，都很低调，包括我师公三义老和尚、我师父藏宝老和尚，还有师伯藏文老和尚也是这样，他们留下来的个人影像和文字资料都很少。我师父往生的时候，灵意老和尚来主法，当时我找人录了视频。后来看到的人都当宝贝，都说这太珍贵了！对灵老来说，他并不注重这些东西，他留下的照片很少，更不用说视频了，他一直都是随缘随份的。

1990年灵意老和尚在大同华严寺（前排右一依次为灵意老和尚、藏宝老和尚、常兴老和尚，灵意老和尚左手边为时任云居山真如禅寺监院的明道法师)

佛是无缘的大慈，同体的大悲。我们学佛怎么学？看灵老他们这些老和尚就知道了。他们一生中不为一点名利。他在云居山的时候，我给他寄一些东西，他马上回信说：“我已经拿到大寮去供斋，供众了。”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，他都做得非常到位。

普贤菩萨告诉我们，恭敬承事一切众生，如敬父母如奉师长及阿罗汉，诸佛菩萨等无有异，于诸病苦为作良医，于失道者示其正路，于贫穷者令得伏藏，菩萨平等地饶益众生。观世音菩萨早已成佛，为了普度众生，倒驾慈航，他发愿观世界的音声去循声救苦，而且是应以何身得度者，便以何身而为说法，千处祈求千处应。地藏菩萨护佑娑婆众生，只要他们修一毛一渧的善，地藏菩萨都不会让他堕落到地狱里。

这种不忍众生苦、不忍圣教衰的悲愿，就是灵意老和尚这一代人脚踏实地践行的菩萨精神。也正是我们后学应该追随、效仿和传承的精神。